美国人和中国人没有那么不同

《乡下人的悲歌》是一本既动人又好读的书，笔者用了一天半就一口气读完了。之前在《美国铁锈带衰落的真相及启示》分析美国产业变迁的时候，笔者借助了该书的相关内容。

然而，这本书主要讲述的是作者的个人成长经历。由于作者从铁锈带底层一路向上流动到大都市上流阶层，该书讲述的都是他的亲身经历，所以对于全面了解美国社会很有帮助。

刚开始，笔者感觉和中国差异真大，比如他最亲的外婆外公每天枪不离手；他母亲换丈夫和男朋友就像走马灯，以至于他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兄弟姐妹；他母亲沉迷毒品，多次戒毒失败，他毕业后回家乡看到吸毒的人更多了；周围邻居家庭几乎每天都大喊大叫、大吵大闹……。

对于长期居住在中国的笔者，这些无疑是非常震撼的，看得我脑袋嗡嗡的。但是一直看下去，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深深地被打动。

一、来自大家庭的爱

由于他母亲的特殊情况，可以说，他是被外公、外婆、姐姐（同母异父，大5岁）带大的，他们是他的避风港、保护者、可以依赖的人。

他外婆有三个子女，除了他母亲以外，另外的儿子和女儿过得不错，所以舅舅、姨妈也给予了很多帮助。他去上大学，一大家子人送，毕业典礼也是一大家子人捧场（本科大学离家比较近）。

他母亲经常请求外公外婆给予经济接济，为此外公外婆离世后仍遗留下很多债务，房子卖掉基本上全抵债了。外婆晚年，医疗保险的费用每月提高了300美元，然而外婆却已经到了无力支付的地步，多亏作者从自己微薄的海军陆战队津贴中取出一部分资助。

后来，作者跟家境优渥、在良好家庭环境成长的女同学结婚，生活幸福美满。但是为了力所能及地接济吸毒的母亲，婚后的他仍时常心情矛盾、左右为难。

此情此景，笔者感觉真是太熟悉了。

相信每个中国人都对隔辈的养育和亲情深有体会，笔者小时候就是跟爷爷奶奶的时候更多，爷爷奶奶家是我的快乐港湾。还有一大家子亲戚互相帮助、扶持，暖暖的亲情。

作者的外婆一生带了很多孩子，除了自己的子女，还经常帮作者姨妈、姐姐带孩子，像极了我的奶奶、太奶奶。

而对于最不成器的子女，中国的父母往往也是过度付出，虽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援助从来没有停过，这很难说是对是错，但是这份深厚的爱让人动容。

二、财务规划和储蓄的重要性

虽然作者总说自己出身穷人阶层，但是从中国人的视角来看，住大房子，有车开，天天有肉吃（但是蔬菜很少），他可真算不上穷。

他觉得穷，无非是跟美国社会的富人比，穿不起名牌，很少下馆子（快餐店除外），不能经常吃T骨牛排，2000年左右买不起手机。

他母亲在之前正常时期从事护士工作，和当时的继父收入合起来，每年有超过10万美元。但是当时如此高收入，依然债务缠身，财务状况糟糕。主要是因为没有规划，过度消费，超前购物，贷款过多。

2021年，中国社会保障支出占GDP的比例由3.21%下降至2.96%，远低于同期的美国（10.7%）、法国（27.31%）、日本（21.66%）、德国（21.62%）。这也是笔者为什么在《中国为什么会有这些经济现象？》中呼吁，中国要走以内需为主的道路、以国内市场为主，必须提高社会保障水平，给老百姓托底，而且笔者也相信中国未来会逐渐还上这笔早期为了实现工业化欠的账。

美国的社会福利比较好，所以作者目睹了很多“福利女王”靠薅羊毛（主要是生很多孩子），过得比他和外婆还要好，而他周末打零工赚钱还要纳税。

以作者多次做零工的经历看起来，不挑剔的话，工作并不难找。但是很多底层的人就是干不长，不是迟到、早退或者干脆缺勤，就是上班偷懒。

在中国人看来，这种社会还能过不好日子的，真的是自己太“作”。

笔者在《美国铁锈带衰落的真相及启示》提到，1970年以来美国的失业率变化不大（除了08年金融危机、新冠疫情等特殊情况），时薪变化也不大（扣除通胀后），但是经济结构和就业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劳动者最好迁徙到就业机会更多的地方。

作者在书中也写道，当地工业衰落后，很多有钱人搬走了，但是没有能力的人走不了，被困在缺少就业机会的家乡。

又没人拦着他们，为什么会被困住？笔者想，可能主要是因为没有积蓄，甚至背了一堆负债，当地人财务状况糟糕到普遍申请不到信用卡，经常借年息21%的发薪日贷款，拖家带口的去了大城市，确实不容易立足。

三、家庭在儿童成长中的作用无可替代

本书讲述了作者的成长经历，童年创伤是其中很大一部分内容。经过多年思考，笔者认为，这个社会问题的重点不在于专家和政客平常关注的方面，比如公立学校的教育水平差、社会援助做得不好等，而在于家庭内部。

在幼年时，亲生父亲放弃了对他的抚养权，并长期缺席他的生活，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还好后来给予了部分弥补。他母亲不停地结婚、离婚、搬家，导致他变更了好几次法律上的父亲和姓氏（最后他自己换成了外公外婆的姓）。

父亲这一角色的空缺，使作者非常渴望父爱。但是亲生父亲、继父们又有多个其他子女（还好他母亲没有再生育），可以说，家庭关系非常复杂，矛盾重重，动不动就大吵大闹，摔盘子、砸东西，带孩子离家出走。

年幼的作者极力想要理解、配合妈妈、讨好继父们，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毫无意义。最终他和姐姐明白了，那些男人不过是来了又走的陌生人，于是他将外公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

作者站在孩子视角的声声控诉，让人心痛。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根据心理学书籍，作者列举了一些常见的童年创伤（ACE）：

●被父母责骂、侮辱或羞辱。

●被推搡、抓，或被扔了什么东西。

●感到家人之间不支持彼此。

●父母分居或离异。

●和酗酒或吸毒的人生活在一起。

●和抑郁或有自杀企图的人生活在一起。

●目睹所爱之人被虐待。

不过，吸毒、枪支泛滥、消费主义、过度借贷等社会问题，由于人性使然，单个家庭很难对抗，有的是法律问题，有的是社会风气。笔者觉得，在国外，可能宗教信仰能在这方面发挥积极作用。

作者的生父原本很糟糕，后来信仰了基督教“福音派”，变好了很多，生活幸福平和。但是，相比其他教派，“福音派”的问题是反科学、激进，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末日理论、阴谋论，作者努力跟随生父学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未能接受。

中国人受传统观点影响，没有西方那么性开放，但是上述可造成ACE的情形也是常有的，应当引以为戒。

有趣的是，本书反复感谢的老师——耶鲁法学院终身教授蔡美儿（Amy Chua），正是《虎妈战歌》（又译《我在美国做妈妈：耶鲁法学院教授的育儿经》）的作者，是鸡娃届的跨国“教母”级人物。她的经历可能对中国人的参考意义更大。

蔡美儿在书中介绍了她如何以中国式教育方法管教两个女儿，她骂女儿垃圾、要求每科成绩拿A、不准看电视、琴练不好就不准吃饭等，因此引发了极大争议。

蔡美儿的祖辈是中国福建人，蔡美儿父亲是蔡少棠是著名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电机系教授，被称为“非线性电路理论及细胞式神经网络”之父。

蔡美儿家族满门学霸，二妹蔡美文是哈佛博士，任教斯坦福大学。蔡美儿自称是借鉴了父亲教育她们姐妹的教育方法。两个女儿都非常优秀，曾被誉为音乐神童，大女儿14岁时在卡内基音乐厅弹钢琴，毕业于耶鲁大学法学院，小女儿毕业于哈佛大学，目前都在从事法律行业。

但是《虎妈战歌》出版13年后，蔡美儿经历了重病并痊愈，让她产生了更多的思考：

“如果我真的死在医院里，我应该对我的女儿们说这些我没有说的话。”“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我希望你们意识到，尽管我倾向于批评和挑剔，但你们比我更有才华和才华。你们超出了我最疯狂的期望。”不过随即蔡美儿笑着补充说：“这根本就不是我说话的方式！”

她反思了过去的岁月，承认女儿们的确是失去了童年的纯真：

“我犯了很多错误，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在某个时刻，我和露露（小女儿）吵得很厉害，我最终写了那本书，纯粹是因为我们正处于这样一个危机时刻。我想：‘天哪，如果我不改变，她会永远恨我，我就会失去她，'所以我退后一步。”

蔡美儿也说起了自己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不被允许做很多的社交活动，所以我在成长过程中是一个大书呆子”。

笔者认为，蔡美儿非常重视子女教育，这点是很好的。据统计，2021年，中国人把一个孩子抚养至18岁所需的成本是人均GDP的6.9倍，远高于同期的法国（2.24倍）、日本（4.26倍）、德国（3.64倍）和美国（4.11倍）。

但是她的方式不妥，现在国内青少年心理门诊爆满，自杀事件频发，也正说明了过度“鸡娃”的负面之处。幸运的是，她后来不断根据孩子的承受能力调整，处理得当，现在母女关系依然很亲密。         

注：蔡美儿（中间）与两个女儿合照。

四、扩大交际，开阔眼界

作者说，根据调查，当地的底层民众普遍存在绝望感、无力感，认为自己和下一代提升生活的希望渺茫。在加入之前海军陆战队，作者总是陷入一种无力感，生活是一滩烂泥，感觉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想要改变境况，因为外公外婆总是鼓励他上大学，成为高收入的律师、医生、工程师（对于穷人来说，谈理想太奢侈，只是很朴素地想改变经济状况），不要继续当工人、做蓝领。但是身处贫穷落后的地区（他是耶鲁法学院历史上第二位来自俄亥俄州的学生）和充满悲观氛围的底层群体，让他始终怀疑自己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普遍的居住隔离，即穷人区和富人区分离，使他很难接触到其他阶层，无从学习怎样做才能走向成功。

那时候的作者，不知道怎么填写大学入学表格，不知道规划和平衡收支，不知道存款和贷款要多家比较利率，对于去大学独自生活、背负学债、同时还要养活自己充满恐惧。

而他的外婆、姐姐也不懂，他的家人们都没有上过大学。过得好点的亲戚只是生活相对安稳，并没有明显阶层差异。周围邻居家庭比他家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糟糕。关于有钱人的生活，只存在于各种充满仇视的传言中。

后来通过海军陆战队、耶鲁法学院还有各种各样的兼职工作，作者接受了很多指导、建议和帮助，通过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一步步打开了眼界，收获巨大。

海军陆战队将他从一个迷茫的胖小子锻造成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书中原话）的坚强男子汉，变得非常乐观和自信。在耶鲁法学院，大多数同学的家庭非常富有，校友中名人及其子女云集，作者大开眼界，深受震撼，头脑焕然一新。

虽然中国没有那么明显的居住隔离，但是就像科幻小说《北京折叠》所写，阶级越来越分层，圈层越来越分化。

比如笔者以前工作的时候，每天两点一线，交往和接触的除了同事就是同学，社交圈非常狭小。如果平时浏览信息的平台还是算法推荐的话，那就更是处于信息茧房中。

做投资需要理性、客观，但是每个人看待世界都像盲人摸象，片面、主观在所难免。如果我们能够抱着极为开放包容的态度多听、多看、多读，尤其是与自己不一样的、有依据、有逻辑的声音，那么我们的思想就能不断丰满，我们也将不断获得成长。

所以，笔者一直拒绝使用“今日头条”等平台获取资讯，现在主要看《财新》付费版（淘宝买有优惠价）、《联合早报》等APP、“腾讯自选股”、“雪球”、“慧博投资分析”推送的实时新闻，还会关注一些高质量的自媒体。今年初开始，坚持看一段时间财报、读一段时间书籍，交替进行。

尤其是开了“慧思书房”这个小小的自媒体平台，通过网络渠道，认识了来自全球各地、各行各业、各年龄段的朋友，跟一群聪明、勤奋、正直的家伙成了好友，极大地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每每有人指出我考虑不周的地方和知识盲点，每每看到一些有真知灼见的留言，每每听到一些新奇的观点，这种思想上的碰撞和交流都让我兴奋和感激不已。

正是由于获益良多，在大家的鼓励下，笔者越来越坚信应该把公众号做下去。现在正在办理公众号迁移，以方便大家留言、自己在留言中纠错。虽然我的情况略复杂，迁移公众号存在诸多困难，但是我相信是值得的。

以前笔者不考虑公众号的变现，只想专心做内容，因此拒绝了所有主动联系的广告主。现在觉得，要坚持长期高频输出，最好有一定的激励。所以今天笔者做一个小尝试，在次条放一个“新榜有赚”上的广告，特此告知，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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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参考资料：

1、公众号“林采宜”：《劳动人口减少对于中国经济意味着什么？》，（林采宜为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研究院副院长）。

2、新浪网：《“第一虎妈”蔡美儿久违现身，反思精英女儿没童年，又写了一本书》，作者：东西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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